为99%人口的女权主义：宣言-社会民生-人民食物主权

为99%人口的女权主义：宣言

来源: 《Feminism for the 99%: a manifesto》摘译发布时间：2019-12-11 阅读：3025 次

导语：我们必须意识到，在资本主义话语主导下，女权主义不沦为资本的帮凶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实。

《宣言》指出三点事实，首先资本主义本身危机重重，而社会再生产危机则是其主要危机；二是资本主义通过 “贬低”社会再生产活动来完成资本的内部积累，从而加剧人类社会的再生产活动和生产利润之间的矛盾；三是新自由主义不过是资本主义的又一工具。由此新自由主义女权主义成为少数精英的代名词，而《宣言》所倡导的是革命性的女权主义，这一份为99%人群宣言的女权主义将以振聋发聩的呼声问世。

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国际妇女罢工活动是于2017年和2018年的三八妇女节在超过50个国家举行的全球妇女运动。这一运动起源于波兰。2016年，波兰议会欲通过一项提案，考虑完全禁止堕胎，将所有终止妊娠的行为都定为违法行为。当年10月3日，波兰妇女组织了全国范围的罢工。同一年，由于对一位16岁女孩的暴行被揭发，阿根廷也掀起了第一次反对“杀害妇女”（femicide）的女性罢工。

自由主义女权主义vs革命性的女权主义

这份《宣言》指出当前自由主义女权主义无法真正维护女权主义。因为这种女权主义并不反对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它所主张的“平等机会”，实际上是以女权主义的名义让普通人感恩。并传递着这样一种思想：破坏他们的工会、命令无人机杀害他们的父母和把他们的孩子囚禁在边境牢笼里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作者认为，这种自由主义女权主义是资本主义的女仆。它并不反对社会等级，而是希望“多样化”（diversify）社会等级，让“被赋权”和“有才能”的妇女达到社会等级的顶层。这种女权主义仅仅将妇女视作“未被充分代表的群体”，支持一小部分有特权的女性能够获得某些职位，和自己同阶级的男人获得同等的报酬。

所以，自由主义女权主义的主要获益者是已经有大量社会、文化和经济优势的女性。其他的大多数女性仍然被困在底层。这种女权主义也没有种族视角和环境视角，它只能是为1%人口的女权主义。

《宣言》所倡导的是革命性的女权主义。它的目的是终结资本主义，建立一个人人共享财富和自然资源的正义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平等和自由是前提而不是愿望。这份《宣言》并不是为了描绘一个想象的乌托邦，而是指出通向一个公正的社会所必须走的道路。

《宣言》目的是解释为什么女权主义者应该采取女权主义罢工的道路，为什么我们必须和其他反资本主义和反体系的运动团结起来，为什么我们的运动必须是为99%人口的女权主义。只有通过和反种族主义者、环保主义者、维护劳工和移民权利的激进主义者联合，女权主义才能迎接我们时代的挑战。

为什么在这两条女权主义道路之间没有第三条道路？作者认为，这是因为新自由主义是异常掠夺性的、金融性的资本主义。美国社会正处于危机当中，它的根源是资本主义。

社会危机的根源是资本主义

作者认为，资本主义并不仅仅是一个经济系统，而是更大的系统：它是制度化的社会秩序，这显然包含维持正规经济运作的“非经济”关系和实践。

在资本主义的正规制度——雇佣劳动、生产、交换和金融——背后是必要的支持和促成条件：家庭、社区和自然；领土国家、政治组织和公民社会；尤其是大量和多种形式的没有工资收入和被剥夺的劳动力，他们包括社会再生产的很多工作，这些工作仍然大部分被妇女承担，而且她们没有得到任何补偿。所有的这些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组成因素，也是资本主义社会冲突的中心。

作者同时认为，资本主义内部包含三类矛盾：生态矛盾、政治矛盾和社会再生产矛盾。最后一个矛盾是本《宣言》的核心概念。

生态矛盾体现在资本主义内在的趋势：一方面是将自然降低为流出能量和原材料的“水龙头”，另一方面是吸纳肥料的“水槽”——资本自由地支配自然的这两种能力，但是并不对自然做任何补偿。结果，资本主义社会从结构上倾向于使维持社区存在的栖息地不稳定，倾向于破坏维持生命存在的生态系统。

政治矛盾指的是资本主义的内在趋势是限制政治的范围，将有关生死的关键问题交给“市场”规则决定，将本应该服务公众的国家机构转变为资本的仆人。因此，由于体系的原因，资本主义倾向于压制民主的期望，使权利变得虚化，使公众权力变得无效，生产出残酷的镇压、无尽的战争和治理危机。

社会再生产矛盾则是由于资本主义倾向于为了资本的利益征用尽量多的“免费”再生产劳动力，但是并不考虑进行补充。结果，资本主义周期性地产生“照顾危机”，这种危机使妇女筋疲力尽，使家庭惨遭破坏，也将社会精力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宣言》认为，资本主义的危机不仅仅是经济的危机，也是生态、政治和社会再生产的危机。而且，每次这一危机发生，根源都是一样的：资本由于内在动力对自身存在必不可少的背景条件——坐享其成——但是资本并不满足再生产这些条件需要的前提。

资本主义与社会再生产

作者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由两个密不可分同时相互矛盾的事组成：资本主义体系通过生产利润（profit-making）的标志性过程维持自身的需要，人类通过生产人类（people-making）的过程维持自身的需要。“社会再生产”指的就是第二件事。社会再生产包括作为社会生物的人类不仅必须吃和睡，还要养育自己的孩子，照顾他们的家庭，维护他们的社区，同时追求他们对未来的希望。

生产人类的活动在每个社会都以某种形式存在。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这些活动必须服务于另一个主人——资本。这就要求社会再生产工作生产和补充“劳动力”。资本需要以尽可能低的成本维持充足的“特定商品”，资本把社会再生产的工作扔给了妇女、社区和国家，同时把这份工作扭曲成最适合利润最大化的形式。没有（通常是）无偿的生产人类的工作，生产利润的有偿工作也不能存在。而生产利润和生产人类之间的区别本身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物。

生产利润和生产人类之间的区分指向了资本主义社会中心的一个根深蒂固的张力。虽然资本系统地致力于增加利润，而工人阶级则相反，他们致力于像社会生物一样过上体面和有意义的生活。这两者是根本上不可调和的目标，因为资本拥有的积累只能以我们享有的社会生活为代价增长。滋养我们家庭生活的社会实践和服务我们在家庭之外生活的社会福利随时面临成为利润的危险。因此，希望减少这些费用的金融动力和贬低这些劳动力的意识形态动力是内在于资本主义体系的。

《宣言》认为，社会再生产是危机发生的主要地方。这是因为资本主义对待社会再生产是矛盾的。一方面，这个体系没有社会再生产不能运作；而另一方面，这个体系拒绝承担社会再生产的费用，几乎完全不赋予这一活动任何经济价值。这意味着资本主义把使社会再生产工作进行下去的能力视作理所应当的，是免费的，而且是无限充足的“礼物”，不需要任何关注和补偿。

当资本主义对社会再生产有了一点点考虑，它认为世界上总有充足的能源生产劳动力和维持经济生产和这个社会需要的社会联系。事实上，社会再生产能力并不是无限的，它们已经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当一个社会不再对社会再生产提供公共支持，同时让社会再生产的首要提供者从事漫长筋疲力尽的低薪工作，这个社会赖以存在的社会能力也就耗尽了。

新自由主义与社会再生产

新自由主义不仅没有创立女权主义的乌托邦，反而实际上产生了剥削。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现在都被迫零碎地——而且便宜地——出卖他们的劳动力。

不仅如此今天的剥削还和征收结合在一起。资本拒绝为再生产自己（越来越女性化）的劳动力支付费用，也不再满足于“只”占有工人生产的生存资料以外的剩余价值。而且，资本现在还挖进它剥削的工人的身体、心灵和家庭，攫取剩余能量和作为补充需要的能量。

资本也通过削减公共社会服务对社会再生产发动攻击。新自由主义的、金融化的资本主义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动物。它不仅没有使国家通过公共供给稳定社会再生产，反而批准金融资本为了私人投资者的直接利益规训国家和公众。

资本主义的武器是债务。金融资本以主权债务为生，以此使哪怕最温和形式的社会民主供给成为不合法的，迫使国家开放本国经济、打开本国市场、向毫无抵抗力的人口强加“紧缩”。

同时，资本主义还使消费债务激增——从次级房贷到信用卡和学生贷款，从发薪日贷款到小额贷款——以此规训农民和工人屈从于土地和工作，确保他们继续购买超过他们少量工资能够购买的基改种子和廉价的消费食物。

通过这两种方法，新自由主义的、金融化的资本主义制度使资本主义内在的积累和社会再生产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通过同时增加工作时间和削减公共服务，资本主义使照顾工作外部化给家庭和社区，但是也削弱了他们开展这一工作的能力。

《宣言》的立场和斗争的方向

《宣言》没有给新的社会组织形式开药方，新的形式必须从斗争的过程中出现和创造。但是，《宣言》指出了目前已经很清楚了的几件事。和自由主义女权主义相反，性别歧视不能被平等机会的主张打败——和普通的自由主义也相反，法律变革也不能打败性别歧视。

同样的，对社会主义的传统理解将关注点完全放在雇佣工人的剥削并不能解放妇女——也不能解放任何性别的工作的人。因此必须针对资本对没有工资收入的再生产劳动力的制度化，这和剥削是紧密相连的。

作者认为，我们需要的是改变资本主义体系中生产和再生产的顽固联系，它将生产利润和生产人类纠缠在一起，而且将后者从属于前者。这意味着为99%人口的女权主义必须破除生产这种共生关系的体系。

《宣言》拒绝两种视角（阶级简化论和进步新自由主义）。阶级简化论认为工人阶级是空洞的、同质的抽象；进步新自由主义则是庆祝多样化本身。《宣言》则提倡从底层斗争中形成自身形式和内容的普世主义。